田启礼

   清晨，雨过天晴。太阳撕破胎膜，喷薄跃出地平线。瞬间，鲜红的光亮撒满大地，为那座古老的城市镀上了一层金光。夜里一场秋雨，把散落在那座城市的浮尘冲洗得一干二净，加上朝晖的照射映衬，显得格外的清新、靓丽。

   这座城市是从一个古老朝代的废墟遗址上走过来的。

   这里是古都安阳。从盘庚迁殷到周武王伐纣灭商，商朝在此建都270多年，是中国历史上有文献记载并可以肯定确切位置的最早的都城。

   坐落在安阳市西北郊的商代都城废墟遗址，昭示着这座古城的沧桑。废墟出土的片片甲骨，记载着这个王朝的历史风云，传承着伟大的中华文明。

   甲骨文让我们的记忆复活。

   公元前1046年，周武王伐纣灭商后，这片土地变成了一片废墟，也就是后来历史上所称的“殷墟”。在古代典籍中“殷墟”这两字时常出没，但它到底在哪里？王朝风韵隐埋，终成文化之谜。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到了公元1899年，神秘甲骨在安阳以西2.5公里的小屯村突然出现，揭开了这个王朝湮没已久的秘密。

   这是一个神秘的发现。这是一个传奇的故事。

   这一年，安阳小屯村的农民在挖掘田地里凸起的土堆，发现一些龟甲、骨片和泥土粘在一起，结成泥团，洗去泥土后，甲片上竟然出现了文字。这些庄稼人毕竟不认识这玩意儿，更不懂得上面的文字，以为是不值钱的东西。后来，不知是哪位“发明家”说这种龟甲磨成的粉末止血很是灵验。消息很快传开。安阳附近的一些商人，都到小屯村收买龟甲、骨片，再贩卖给药店和剃头匠。龟甲、骨片上的文字看不懂，以为是天然形成的，当时的人就把它称之为“龙骨”。“养在深闺未人识”的甲骨文，在地下沉睡了几千年，无人知晓。但出土后的许多年中，却一直被一些无知的人们消耗着、破坏着……

   有一年的深秋，北京城国子监祭酒王懿荣患了疟疾病，用了许多药，就是不见轻。后来，一位老中医给他开了一个药方。家中的仆人从街道上的药房里把药买回来，用砂锅在火上慢慢煎熬着。这时，王懿荣手里拿着药方，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原来，是药方的一味中药吸引住了他的眼球，“龙骨”？怎么有这样一味中药呢？他夹起一片“龙骨”，仔细一看，发现上面刻有一种和篆文相似的古朴文字，禁不住大吃一惊。对金石学颇有造诣的王懿荣意识到这种古老的文字符号肯定有价值。于是，他就开出每片“价银二两”的天价把药店里的“龙骨”全买了。不久，王懿荣就收购了带字的“龙骨”1500多片。治学严谨的王懿荣一边继续收集，一边开始了他的研究。他对这些“龙骨”进行仔细的揣摸、分析之后，认为这些骨头并非什么“龙骨”，而是几千年前的龟甲和兽骨。而刻在这些龟甲和兽骨上的符号与西周春秋时的金文完全不一样，它们用笔纤细，多方折而少圆转，实在太像一种自成体系的古老文字。它很可能是比金文更古老的文字，形成的时间非常接近传说中商王朝的存在岁月。1900年7月，八国联军入京。作为京师团练大臣的王懿荣坐镇拒敌，以身殉国。后来，人们称这位最先发现甲骨文的王懿荣为“甲骨文之父”。

   甲骨文的发现，不仅证实了“殷墟”遗址的确切之处，而且佐证了一个伟大朝代的存在。透过甲骨，朦朦胧胧看到商王朝的影子，从此在世人的心目中，商王朝不再是一个神话和传说。但蒙在神秘甲骨上的那层面纱还没有真正揭开，龟甲、骨片上的文字还没有释解，在这个世界上，甲骨文仍然充满着神秘的色彩。

   王懿荣以身殉国后，他所收藏的1500多片甲骨大部分被他的好友、《老残游记》的作者刘鹗买了下来。文学造诣颇为深厚的刘鹗在上海潜心研究起甲骨文来。后来，在金石学家罗振玉的帮助下，刘鹗翻遍5000多片甲骨，精选1058片刻字较多的珍品，准备拓印出来。功夫不负有心人。1903年10月，饱蘸他心血的六卷本《铁云藏龟》印发出版。这是中国公开存录甲骨文的第一部著作，开甲骨文研究的先河。刘鹗在这本《铁云藏龟》的序言中阐述了他们对甲骨图案的大胆推测，他们认为，刻印在甲骨之上的绝非他物，而是失传已久的文字。推断甲骨之上的文字为“殷人刀笔文字”，意思是指商朝的人用刀刻在骨片上的文字。对甲骨文有了新的认识和见解。

   另一位甲骨学者罗振玉，亲自到安阳小屯村一带实地考察，还在当地收购甲骨，共得甲骨3万余片，成为国内收藏甲骨最多的人。1913年，罗振玉精选2000多片编成《殷墟书契》出版，为甲骨学研究奠定了基础。罗振玉在他搜集的甲骨中，发现刻有商王朝先公、先王的名字，证实了小屯村就是《史记》中所说的“洹水南，殷墟上”的殷墟所在地。再后来，学者王国维对甲骨卜辞中所见的商代诸先王、先公，对照《史记》记载作了详细的考证，写了《殷卜辞中所见先公先王考》及《续考》，证实了《史记》中《殷本纪》的可信性，对甲骨文的研究产生了一个新的飞跃。

   殷墟，是古代遗留到现代的脚印，它的留存，是现代文明的象征。甲骨文，是古代文化的标志，在缺少废墟文化的今天，它的发现，有着不可估量的文物价值和文化价值。

   如果说钻木取火标志着人类告别了茹毛饮血的野蛮岁月，那么文字的出现就意味着人类走出了结绳记事的洪荒年代。甲骨文的发现，正是照亮中华文明的一盏明灯。甲骨文不仅仅是一个文明的符号、文化的标志，它还印证了包括《史记》在内的一系列文献的真实，把有记载的中华文明向前推进了近5个世纪。在世界四大古文字体系中，唯有殷墟甲骨文为代表的中国古汉字体系，历经数千年的演变而承续至今，书写了一部博大精深的中华文明史。

   如今，甲骨文已不再神秘；殷墟，已成为众人向往的旅游胜地。让我们复活的记忆，伴随着历史的脚步，走向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