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说文物】南马大墓墓主田恒

作者：姜健  齐文化研究专家

今天的我们介绍的是关于南马坊战国大墓墓主人的猜测。

2021年到现在，考古专家们对临淄区齐都镇南马坊村东南的古代墓地进行了发掘。其中，在某项目工地，发掘了一座战国大墓。考古专家认为，此墓年代为战国早中期，墓主人的身份应该是齐国卿大夫级贵族。齐文化研究专家姜健老师综合考古情况和齐国历史事实，认为，此墓的墓主人，很有可能是田恒。

田恒，是春秋末、战国初齐国著名权臣，标准的齐都临淄人，在世的时间大约是在公元前525年至公元前460年。因齐国田氏家族出自陈国陈氏，故又称“陈恒”。汉代的时候，人们为避汉文帝刘恒的名讳，一般称他为“田常”或“陈常”。后来，又因为田恒的谥号是“成”，有些文献中，也称他为“田成子”“陈成子”“田成”“陈成”。

田恒，是齐国田氏家族的第七任首领。他的爷爷是田无宇（谥号是桓，又称田桓子、陈桓子），他的父亲是田乞，儿子是田盘，孙子是田白，曾孙是田和，玄孙是田午（也就是田齐桓公午），田恒的五代孙是田因齐（也就是齐威王）。

田恒听众朋友可能不太熟悉，下面呢，我给大家介绍一下他的主要事迹：

公元前485年，田乞去世，田恒承袭了父亲田乞的爵位、官职，以及家族首领之职，任齐悼公的大夫。后来，齐国大夫鲍牧，杀掉了齐悼公。齐人立了齐悼公的儿子——壬（rén）为齐君，也就是齐简公。那田恒就与监止（阚止，字子我）共同辅佐齐简公，田恒是左相，监止是右相。

期间呢，田恒与当时倍受齐简公宠幸的监止发生了一些矛盾，于是，田恒就学习父亲田乞的做法，继续采取“大斗进小斗出”的做法，来争取民众的支持，就是“大斗借出粮食，让百姓小斗还回粮食”。齐国人得到了实惠，做了歌谣来赞美田恒：“妪（yù）乎采芑（qǐ），归乎田成子！”意思是说：“老太太连采了芑菜，都想着感谢田恒，要送给田恒一点。”

公元前481年，田氏族人田逆因杀人被右相监止逮捕了，后来，又被田恒领着人给救出去了，监止很生气，就想杀掉田恒，立田豹为田氏族长，导致田恒与监止的矛盾进一步激化。五月十三日，田恒兄弟四人闯入公宫，与田逆里应外合，撵走了监止，杀死了宫中的宦者，占领了公宫。公宫就是享有爵位的诸侯居住的宫殿。

齐简公当时正在檀台饮酒，听说之后就想率军去攻打田恒，但是，被太史子馀（yú）劝住了。于是，他连夜逃出临淄城。五月二十一日，田恒在舒州（今章丘或滕州）抓住了齐简公。六月初五，将其杀死。

当时，田恒听说齐简公发怒时，非常害怕，想逃亡别国。田逆就劝他，你不要逃走。接着，田恒与监止互相攻击，监止失败了，在逃往博山一带的时候迷了路，被丰丘人拘捕并上报田恒，田恒派人把他杀死在齐都临淄外城城关。

事变后，田恒立了齐简公的弟弟——骜（ào），当齐君，就是齐平公。平公即位后，田恒为齐相。

不久，田恒弑杀齐简公的消息就传到鲁国，孔子斋戒三日，进谏鲁哀公，攻打齐国，讨伐田恒弑杀君主之罪。鲁哀公以鲁国势力弱小推脱。据《左传》记载，此年，宋国发生内乱。宋国大司马桓魋（huán tuí）和大夫司马牛逃亡到齐国。其中啊，桓魋是孔子的仇敌，曾经想杀害孔子。田恒就热烈地欢迎他们，并让桓魋当了齐国的次卿。

时间来到公元前480年的春天，鲁国成地发生叛乱，归附齐国。齐国与鲁国就为了成地的归属问题，爆发了战争。冬天，两国讲和。鲁国大夫子服景伯和孔子的弟子子贡，来齐都临淄谈判。子贡成功说服了当时齐国的相国、掌握实权者田恒，田恒将成地归还给了鲁国。

公元前480年至公元前476年，在田恒担任齐平公相国期间，他对外友善诸侯，对内以高官厚禄拉拢大臣、诛杀政敌、亲民惠民，使齐国保持了长期稳定繁荣。五年之内，他就将齐国的政权全部牢牢地掌控在了自己手中。一方面，他把齐国安平以东至琅邪（láng yá） ，这块地割出来给自己当封邑，这块地有多大呢？也就是现在的皇城镇一直到青岛市黄岛区，直接管辖的地盘已大大超过当时的齐国国君——齐平公。另一方面，田恒选了一百多个身高七尺（约合今1.6米左右）以上的齐国美女为妻妾，让宾客、舍人（shè）自由出入后宫，不加禁止。这样，生了七十多个儿子，壮大了家族势力。据说，这些孩子长大之后都了做官，控制了齐国的各级政权。

公元前468年，晋国攻打郑国，田恒曾率领齐军救郑。途中，突遇大雨，齐军行进困难。田恒披着雨衣，拄着戈，帮着士兵打马、拉车，与士兵们同甘共苦。士兵们宿营了，他才住下；士兵们吃饭喝水了，他才就餐。晋国大夫中行文子恐吓他说：“晋军准备出动一千辆轻车，进攻齐军营寨。”田恒毫不畏惧，决心与敌人拼死一战。晋军见田恒舍生忘死、斗志昂扬，且爱兵如子、深得士兵拥戴，就被他的气势吓倒了，主动撤离了郑国，于是，郑国之围被解除。

公元前460年前后，田恒去世。他的儿子田盘继承了他的爵位、职位和田氏家族首领的位置。

除了《左传》《史记》中记载的大事外，田恒还有一些小事，记载在《庄子》《韩非子》《吕氏春秋》《韩诗外传》《说苑》《新序》《孔丛子》等典籍中。其中，有一些很有意思的信息：

第一个是说田恒与孔子的关系不好，是仇敌。据《孔丛子･诘（jié）墨》记载，公元前517年至前515年，孔子来齐避乱，后来仓皇离开齐国，是因为田恒要加害孔子。虽然，田恒与孔子的关系不好，但是他跟孔子的弟子子贡、宰予多有交集，还与孔子的弟子颜涿（zhuō）聚是好朋友。

另外，田恒与范蠡（lí）交往非常多。公元前473年，越国灭掉吴国。越国大臣范蠡从越国跑到了齐国，改名“鸱（chī）夷子皮”，投奔在田恒门下。《韩非子·说林上》《说苑·臣术》等文献中就记载了很多二人交往的事例。

庄子所言“窃国者，为诸侯”中的“窃国者”，其实说的就是田恒，点明了其作为野心家、阴谋家的本质。田恒虽然是个不太正面的人物，但他尊贤、重士、爱民，也有很多闪光点。刚才我们提到的他“大斗借给老百姓粮食，让老百姓小斗还粮食”的做法，齐国百姓唱的“老太太采芑（qǐ）菜”的歌谣，以及公元前468年伐晋救郑时，雨中帮士兵赶马、让士兵先住先吃，与士兵同甘共苦的故事，都可见田恒爱民、亲民、惠民的美好风范。此外，《太平御览·饮食部·卷二十一》记载的“田成子杀一牛，取一豆肉，余以食士。”——田恒杀一头牛，自己只吃很少的一点，剩下的全分给士人食用。可见，他重士，对士人的生活非常关心、照顾。士人，度时候就是指的读书人。

此外，田恒还是雨衣（蓑衣）、雨帽（斗笠）的发明者。由于公元前468年，田恒在濮（pú）地大雨中，穿着雨衣，帮士兵们拉马、赶马的场景非常感人，所以呢，很多古文献就把雨衣（蓑衣）、雨帽（斗笠）的发明者归于田恒。《太平御览》注释中，多次说：“成子，制雨衣也。”《夜航船·日用部·衣裳》“防雨服”也说：“陈成子制雨衣、雨帽。”

综上所述，我们从田恒的事迹，可以看出，田恒是一个性格复杂、在历史上有较大争议、直接影响齐国历史进程的大人物。他一方面暗藏计谋，心狠手辣，为了达到个人篡权窃国的目的，弑君、剪除政敌，不惜大肆杀戮，有残暴血腥的一面；同时，他又惠民爱民、尊贤重士、肯与民众同甘共苦，表现出大气、勇武、智慧的风范。对于田恒，我们本着客观、科学、辩证的态度进行全面把握和准确分析，不可全盘否定，也不能一味赞美。

信息来源：山东省淄博市临淄区文物局、临淄区文物保护中心《齐文化》公众号

附：

2022年2月至11月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对该墓及其附属的两座大型车马坑进行了发掘，获得一批重要考古发现。

2023年3月1日，山东省文化和旅游厅举行新闻发布会，公布2022年度山东省五大考古新发现。其中包括临淄区南马坊战国大墓。

临淄区南马坊战国大墓是山东省淄博市临淄区齐都镇境内的遗址，北距临淄齐国故城约2千米。

南马坊大墓平面形状呈“甲”字形，由墓道、墓室、椁室、陪葬坑等部分构成，现存墓口南北长约33.6米，东西宽约33.2米，总面积1300余平方米。墓室四壁由宽约3.3-4.2米的夯土构筑，首次发现了加固墓壁的生土垛子，壁面经反复修整涂抹，大面积铺挂苇席，并环饰彩绘墙帷，体现了“大象其生以送其死”的丧葬观念，深化了对齐国墓葬建造过程和装饰艺术的认识。在墓室填土中清理出目前保存最为完整的木结构帷帐以及大量安装木柲的青铜兵器和工具，为研究齐国的丧葬仪节、建筑形态以及手工业生产技术等提供了重要实物资料。

在南马坊大墓北部和东部约25米处各发现一座长方形大型车马坑。其中一号车马坑东西长56米，南北宽4.1米，目前已清理车4辆，马10匹；二号车马坑南北残长24.5米，东西宽4.2米，共清理车7辆，马16匹。这是目前山东地区发掘的规模最大的车马坑，在全国范围内亦属罕见。

临淄南马坊大墓规模宏大、精心设计、建造考究、装饰华美，是目前山东地区正式发掘的规模最大的商周时期墓葬。根据墓葬形制和出土器物特征，结合C14测年结果，南马坊大墓的年代约在春秋晚期到战国早期，正处在“田氏代齐”这一历史进程的关键时期，其墓主身份为不低于上卿一级的齐国高级贵族，对研究东周时期齐国的政治格局和文化变迁具有重大意义。

供稿：田传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