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客心孤迥处,谁家红袖凭江楼?
——杜牧
江楼的月色清冷,照着我的惨白的脸,我遥望远方,远方孤寂,清寒,一如江楼的月色。行人的影子渐远渐无穷,一江孤水在夜色中流啊流的,可曾记起那满岸的荻花,那是多年以前的一个夜晚,那是秋月泛白的一个夜晚,那是玉容寂寞泪阑干的一个夜晚,那是梨花一枝春带雨的一个夜晚。
那时的江月还不似如此的无情,怀中的琵琶还铮铮作响,船中的绿蜡还发出橘红温暖的光,小翠在旁边的“夫人”声还是亲切的。
站在一千年后的江楼,凭着月色,萧瑟的浔阳飘落的枫叶,漫天的荻花,汩汩的江水,模糊的身影,模糊的灯光,添酒回灯的灯光啊,可曾照着年轻美丽的我,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可宿命中还是遇到了他,那个叫白居易的人,那个忧郁的如同秋风中的荻花的人,那个手摇纸伞醉不成欢的人,那个会青衫湿尽的人。
江楼的月虽似乎温暖了些,但风吹起罗衫,两重心字罗衣仍敌不过这冰冷的寒意。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嘈嘈如急雨的大弦,窃窃如私语的小弦,那本来就是琵琶在说话啊,弦们说,你弹吧,我渴望你的抚摸,你弹吧,我渴望你用力些......他们在说,他们在喊,他们争着把声音发出来,他们大珠小珠落玉盘,他们间关莺语花底滑,他们幽咽泉流冰下难,他们银瓶乍破水浆迸,他们四弦一声如裂帛,弹吧,弹吧,弦们吵着,嚷着,弹吧,弹吧,我弹,我弹,我啼妆泪红阑干,而他,那个叫白居易的人却青衫尽湿,江中的秋月明晃晃,白惨惨。
青山无言,江水无言,画船无言。
谁说“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谁说“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染”?谁说“群芳散尽西湖好,浪藉残红,飞絮蒙蒙,杨柳阑干尽日风”?琵琶声声,山歌声声,村笛声声,在秋江上飘荡,飘荡。我看到千年前的白居易挥舞长衫在江楼前取酒独顷,声声叹息,声声京韵,声声入耳。月色正寒,青衫飘荡,正是客心孤迥处,千年的他唱一首千年的歌,也飘荡在江面上,我凭楼而望,正望到他孤独的身影,踯躅的身形。
“江清月近人”,安慰我们的尽是如水的月,江水如月,江流滔滔,千年流淌,千年时光,我飘荡在江流上,琵琶犹在,青衫不存,是谁在吟唱这滔滔的江流?是谁在高歌这幽幽的江水?是谁在急呼“莫辞更坐弹一曲,为君翻作琵琶行”?
江水悠悠,无尽的夜色中,我凭楼而立,想“沉香亭北倚阑干”贵为嫔妃的玉环大概也是如此,江风又起,今夜怕是看不到千年的青衫人了吧,唯将急急的弦声尽付流水,任它随江流无尽飘荡......
来源于天际征鸿(田继红)的新浪博客:http://blog.sina.com.cn/s/blog_4f16936101008bnw.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