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启义

     虞城县麦仁店加工的驴肉远近闻名，质量高，信誉好，价公道，因此，平时到麦仁店去购驴肉者络绎不绝。但在丙戌春节前，那里出现新情况：排队购买，供不应求。究其原因，中原一带无驴可杀，要到甘肃、青海等西部地区去长途贩运活驴。由于中途环节衔接不好，出现“驴源”断档。听此消息，不由使人大吃一惊。人们为一饱口福，吃个过瘾、痛快，一直与人为伴的毛驴，几乎被斩尽杀绝，可谓悲哉，我暗暗为驴叫苦。

　　驴的悲哀还远不止这些。我们的老祖先压根就对驴另眼看待，驴儿与其他的牲畜相比，可谓地位低下、极不平等。以儒家思想为基础的传统儿童启蒙读物《三字经》中，将“马牛羊鸡犬豕”述说为六畜，而向来与牛、马等家畜一同为人搞役力劳作的驴，却没有被列入六畜之中。当然，人们在春节给牲畜贴“吉祥语”———槽头兴旺、六畜平安时，是不包括驴的。而且，自古以来凡与驴有关的名词，皆定义为污言秽语：驴头、驴脸、驴耳朵、驴毛、驴皮、驴肝肺等等。“驴”字难听，即使人们去吃驴的肉时，也要回避“驴”字，以役后驴打滚的特点，将“驴肉”说成“滚子肉”。果真需要说出驴时，其名声也远不如马和牛。凡反映机灵作出突出成绩者，多被称为骏马、“千里马”；有能力脱颖而出，是使人久盼不到、欣喜若狂的“黑马”；有点不规矩者，也被称为脱缰的“野马”。凡任劳任怨者，多被称为“老黄牛”，即使是见了老虎不躲避的不懂事的小牛犊，也被视为大无畏的英雄———初生牛犊不怕虎。同样见了老虎奋不顾身地去用蹄踢老虎而被虎伤食者，反被人耻笑为愚蠢、无能、技穷之驴。

　　驴固然与不文明、不光彩的字、词和事联系在一起，但在漫长的岁月中，与人为伴，忍辱负重，并为人们作出贡献的事实，也是无可厚非的。驴耕地、拉车虽没有牛的力气大，但它的腿脚比牛快，而且在拉磨、拉碾、拖货、爬山等方面，更有强于牛的地方。凭它那一身倔劲，也足足能满足它面对的役活，胜利完成其主子要它完成的任务。论腿脚速度和役用力气，驴不如马，但比马的成本低，不娇贵，好饲养，有时还能供家境不太富余的人代马骑用。马虽然比驴金贵，但若是要繁育骡子，无论如何马都离不开比它声望低的驴。

　　驴不仅在役用上帮人的大忙，在改善生活上，满足了人们的口福，而且在药物价值上，驴皮、驴骨，都是独一无二入药的好原料，也算是驴“死而不已”的伟大贡献吧。轰动影视界的电视剧《大宅门》，七爷白景琦在山东办胶厂，原料就是驴皮。影视的东西，常被理解成虚构，但是，现代的风靡全国、影响世界的“东阿阿胶”可是真的。2005年，中央电视台举办“东阿阿胶杯京剧电视大奖赛”，以“东阿阿胶”独家企业名称，命名京剧大奖赛的“杯”名，这可是个拼经济的活动，足见“东阿阿胶”企业的实力，那真叫“没有金刚钻，不敢揽瓷器活”。电视剧中七爷的财阔、大度、骄横，俱压群芳也好，“东阿阿胶”的大气、底气、神气，为京戏大赛冠“杯”名也罢，追根求源，其实力量都来自名不见经传、终身与污言秽语相连的驴儿。这里，也使一向是贬义词的“驴”，有些扬眉吐气，光彩照人了。

　　中原大地，物华天宝。而今中原大地驴家族几乎绝迹，不能不令人堪忧。针对目前驴的饲养存栏现状，我曾咨询过有关专家，请他们给驴家族的生存、发展提出良策。他们感到，市场经济条件下，毛驴的品种差、怀孕时间长、生长发育慢，不如养鸡、养牛、养羊等经济效益好，加之不再役用，所以几乎没人再去养驴。咨询的结果，使我对驴家族更加担忧。市场经济，带来市场繁荣，带来经济发展，同时也给饲养的毛驴带来灭顶之灾。如果我国西部的经济再上一层楼，西部毛驴的命运不也是今天中原大地的毛驴的命运吗？新疆野驴能开展自然保护，与人们朝夕相处的毛驴能用什么方法保护吗？我有些“无事忧驴绝”。

　　近日，中央电视台七频道“致富栏目”播出养驴致富的经验介绍：辽宁省阜新县不少村镇，抓住近些年河北、河南、山东等地需要大批活驴、驴皮、驴骨的市场行情，改良毛驴品种，大力发展毛驴，通过向外调运毛驴、驴皮、驴肉、驴骨等商品，发展当地经济，取得良好效果。同时还介绍了部分养殖户由赔本到赚钱的过程，并找出了内在的原因，使养驴业步入良性循环。其中一家养驴专业户，一年宰杀、贩运活驴近万头，获利30多万元。看后，我精神为之一振：市场经济是有办法的，它杀了毛驴，又救了毛驴，还能继续发展毛驴。

　　看来，驴家族不会断子绝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