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徐正唯

    龙泉山最高峰长松山顶上，北侧是著名古刹长松寺，南侧是四川军阀田颂尧公馆唯仁山庄。如今，古寺早已不复存在，公馆也只剩下一个寂寥空冷的外壳。两者中间，却是一座生气勃勃的军营。

    田颂尧又名光祥，清光绪十四年（公元1888年）出生在四川简州龙泉驿（今属成都市龙泉驿区）一个商人家庭中。20岁考入四川陆军小学第一期，先后入南京第四陆军中学、保定陆军大学，1910年加入同盟会，从事反清活动。1913年起，田颂尧即追随刘存厚，先后任第2师清乡独立支队长、支队长、骑兵团长，第21师41旅旅长，刘存厚靖川军第1路司令。1921年2月熊克武联合三军驱刘，刘存厚电请北京政府任命田颂尧为第21师师长，刘存厚下野，再度流亡陕南。1924年5月北京政府授田颂尧陆军上将衔，任命帮办四川军务善后事宜、第21师师长。1925年川军混战中，田占据了以三台为中心的川北大片防地。1926年田颂尧仍打出刘存厚任川督时委他的川西北屯殖总司令旗号，扩充实力，扩大防地，所辖部队有中央陆军第21师、22师，川军第5师、8师、11师和独立师及混成旅、独立旅等，防地达20余县。1926年底田部易帜，蒋...介...石委任他为国民革命军第29军~~长。1927年3月田在潼川就职，军部设三台，成都设行营，总兵力达六万人。1934年田颂尧步刘存厚后尘，被红四方面军击溃，受到蒋...介...石撤职查办，从此寓居成都。田颂尧被撤职后却未受到查办。抗战时，蒋...介...石还授予他国民政府军事参议院上将参议的闲职。

    田颂尧在长松寺左旁修建了这处中西合璧式样别墅，取名“唯仁山庄”。山庄占地面积约6000平方米，建有一幢座东朝西的两层小洋楼，每层有大小房间十来间。楼外长方形庭院，右有水池凉亭、小桥林带，左侧即是长松山南壁，悬崖沟壑，虬枝横柯，原始林木森森，雾霭缭绕。楼后筑有中式石砌鱼池，楼前更植一排棕榈，一排桂花树，正对大门的庭院西端，也植有两排桂树。这些桂树大可合抱，应当有上百年历史了。我们一同前往寻访的樊君说，整座庭院布局，十分讲究风水。并数着楼前两排棕榈、桂树说，一排为七株，一排九株，一是少阳之数，一为老阳。而且，整座山庄布局奇特，正对大门庭院西端也植有一排桂树。庭院下边是条长长的石砌走廊，石廊两厢砌有中式石栏杆，每段石栏中间都镶嵌石板，上面分别石刻题诗、题词，可惜刻字太小，经过岁月风化后，许多字迹模糊，费力辨识，也只认出其中一板刻着《长松八景诗》，而每首诗句已经不可认读了。这样的布置，来访客人要登堂入室，就得先经过长石廓北端，走到南端，再左拐方能登石阶步入庭院，前往洋楼。石廊北端也就成了整座山庄的大门，石廊大门两侧同样镶嵌有两块石板。左边一块上书行体“长松山舍”，落款是“庄主题”。右边一块上书“唯仁山庄”，落款“刘存厚题”，也是行书略草，整体感觉比庄主书法潇洒流畅。再北边一点山庄庭院外墙上还嵌有一块小石牌，刻着“成都市文物保护单位”字样。

    刘存厚只比田颂尧大三岁，脑筋却比田死得多。不过这处山庄由刘来题写庄名却也十分符合两人身份地位。田颂尧在任上搜刮了大量民脂民膏，这时不拿来修别墅也就太冤枉了。防区时代田颂尧在简阳搜刮地皮就是出了名的。1924年他的旅长孙德操（孙震）驻防简阳，一年就筹款十数次，同年开始预征1925年到1929年的粮税，连同当年一共征收了6年的粮税！同时还对简阳偷种鸦片烟的征收土药捐，致使简阳雅片种植泛滥。简阳民谣说：“为了他田家，害了我田家（农民）。”当时县中有对这些军阀、贪官、污吏、土豪、劣绅狼狈为奸，深表不满的人，作了“竹枝词”二十五首，予以抨击，署名“万鳄”。其中指名道姓直斥田颂尧的就有四首，其中两首这样写道：“昭德将军何太横，预征粮税害人民。地皮岂止刮三寸，怨满阳安福满门。”“妙想天开土亩捐，归根到底总要钱。从今百姓多灾难，不种食粮尽种烟。”

    田颂尧在川西北驻防时同样实行田赋“预征制”，防区各县的田赋由初期的一年三征激增到1931年的一年十四征，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田赋已预征到民.国六十年（即1971年）。田颂尧在防区时代搜刮了大量财钱，购置良田数千亩，街房、公馆200余处，财产总量在四川军阀中占第二三位。田颂尧搜刮了那样多的财产，你说他不拿来修山庄别墅干什么？

    令人觉得讽刺意味十足的是，这处山庄别墅的大名居然还叫做“唯仁山庄”！“唯仁”二字的出处，据说是文天祥就义前在绝笔中写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文天祥的确是无愧于历史的。比起刘存厚的归宿来，田颂尧也可以自己说无愧。

    田颂尧闲赋在家，经常在简阳、龙泉、成都一带活动。长松寺唯仁山庄一直是他消夏避暑的地方。但是，田却始终不甘寂寞，随时期盼着重登政治舞台。1945年夏秋，田颂尧卖掉几百亩田地作为经费，在当时自己的老家简阳县选区竞选“立法委员”。通过其弟田亮熙及简阳地方政治势力“诚信”集团的竭力游说，终于拉得选票40多万张。但是选举结果呈报上去后，四川省政府主席张群则称：“立法委员未经GUO民DANG中央提名者一律无效。”竞选失败后，田颂尧名利两空，心灰意冷，从此不再过问政事。

    四川解放前夕，1949年12月9日，田颂尧随刘文辉、邓锡侯、潘文华等通电参加彭县起义。建国后田颂尧先后担任西南（河蟹）委员会委员、参事室参事，四川省参事室参事、省政协委员。1975年10月病逝于成都。刘存厚却是追随老蒋去了台湾。

    伫立唯仁山庄庄门外面，瞧着右侧刘存厚题的“唯仁山庄”，心想，这可能也是刘氏现存唯一的墨迹了。田颂尧的唯仁山庄在1981年经龙泉驿区人民政府核定为区级文物保护单位。刘存厚在简阳的桂里山庄却日益破败凋零。

    登临唯仁山庄附近长松山最高点望苍坪，环顾四望，苍松翠柏，云雾茫茫。南则远眺峰峦逶迤，丘山起伏，北则鸟瞰川西平畴，沃野千里。流连山庄，耳驻天籁，目触虬柯，睹峡谷云海，思天地悠悠，有子昂幽州台之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