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启礼

   盛夏的一个晌午，我在小河旁的柳树林下乘凉，忽然一声蝉鸣传来，好似听到了久违动听的歌声。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那既熟悉而又陌生的蝉鸣声了。

   夏天，是蝉走出黑暗奔向光明的季节。记得小时候在豫东农村老家，每到麦收后黄花菜抽莛吐花时，爬蚱开始从地下往外钻，有“黄花菜出莛，爬蚱露明”之说。爬蚱大都是夜晚活动。当夜幕降临后，爬蚱从地下的洞穴中钻出来，慢慢地蠕动爬行，寻找栖身之处。来不及观赏满天的繁星和高悬的明月，来不及品味大自然的甘甜雨露，就裂开脊背，脱胎换骨蜕变成蝉了。

   蝉的鸣叫是冲着光明和热度的。天气越热，太阳越火辣，它叫得越起劲。每当红日从东方升起，大地上便响起蝉的鸣叫声，直到黄昏仍有蝉鸣。特别是正午时，骄阳似火，蝉儿趴在茂密的树叶下，扯开嗓子，一声接一声不知疲倦地放歌。这声声蝉鸣，忽长忽短，时续时断，有时又渐强渐弱，有节奏地交替着，如同大型交响音乐会，使这热得让人心焦意乱的世界有几分惬意。我喜欢蝉的鸣叫声。

   蝉是乐观的。热爱生活，喜欢热闹。它知道来到世间不容易，且岁月又很短暂。从蝉卵落地，到破土而出，需要苦苦等待好几年的时间。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它们躲在土层下，默默地忍受着黑暗和寂寞。它们历尽艰辛，承受磨难，只是为了有一天能够在阳光下欢快地歌唱。等待很漫长，辉煌却很短，不足一个月的时间就寿终正寝了。它们懂得，是因为黑暗才更珍惜光明，是因为死亡才更热爱生命。在有限的岁月里，尽情展示自己漂亮的身姿和嘹亮的歌喉。一旦出世，就忘掉所有的痛苦和烦恼。整日里，它们是那么高兴，那么兴奋，那么无拘无束，为新生而唱，为阳光而唱，为美丽的世界而唱。唱得如此从容，唱得如此悦耳，唱得如此动人！

   我感谢蝉给我们带来美妙的天籁之音，感谢蝉给我们带来的舒心和快乐。

   这么多年来，栖身在城市，高楼林立，难有蝉的容身之地，很少能够听到蝉鸣，只是听取车声一片。即使偶有蝉儿在马路旁的树上停息，放开歌喉鸣叫几声，甚至是声嘶力竭，但比起汽车的喇叭声和人们的嘈杂声显得是那样的微弱，如歌的蝉鸣被淹没在都市喧嚣的声浪里。我总觉得蝉离我们远了，蝉鸣难以听到了。没有蝉鸣的夏天是枯燥的、乏味的、沉默的、无趣的。我时常怀念小时候在农村老家蝉鸣给我带来的乐趣与喜悦。现如今，只能是“高楼丛里话当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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