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琯写完诗,不讲一声就走回家了。后来林公看了诗,骂道:“哼!这死小子竟要‘食皇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此后,更加看不起田琯了。
穷婿拜寿丈人欺
有一年,林公做生日,三个婿郎都去拜寿。头二个婿郎有家财,送的是大担的厚礼。田培家贫,只抓一头鸡公,一些米粉、蛋,写一副对联送丈人公。不料走到六保岬,鸡笼门散开,鸡飞走了,田琯两夫妻抓了半天也抓不到,只得罢了。
林公见了大、二两个婿郎送礼十分丰厚,就亲热款待;嫌三婿郎礼薄,连看都不看,一盅茶也不倒。晚上排客厅时,林公打开田琯的对联一看,写的是:“天增岁月人增;春满乾坤福满。”两脚联尾都空一个字位,读来读去都不通,气起来就叫人把这对联贴到大门口去。(按礼节;亲戚贺联照亲疏、辈分依次贴在客厅。贴大门口,是对田琯的看轻和侮辱)第二天,满厅宾客纷纷拜寿祝贺。田琯拿起笔来,说:“我给丈人添福寿!”他满厅找遍都找不到自己写的对联。直至大门口才找到,田琯就在上联尾添上“寿”字;本来下联要添上“堂”字,因联贴在门口,就在下联尾添上“门”字,对联成为:
天增岁月人增寿;
春满乾坤福满门。
众客人都围上来看,大家都称赞好联文,林公看了也点点头,但心里总想田琯故意戏弄丈人,更不喜欢他。吃酒排座位时,叫大、二婿郎坐客厅,不理睬田琯。客厅坐满了,田琯只好坐下埕。这时肚子饿,也不管坐哪里,同谁做伙吃,一样吃喝谈笑。丈人公对他的看轻、侮辱,全不计较。
田琯老婆在后厅帮忙料理酒菜,心里牵挂丈夫,想起阿爸素来看不起阿琯,丈夫又太老实,怕他受人欺,放心不下,就伏在窗口偷看(古代礼教:有客人,妇女不准上厅堂),果然找遍正厅没有看见丈夫的人影,却见他在下埕同轿夫杂工(古时被看成下等人)同桌吃酒。不觉心头火起,顾不得满堂宾客,紧匆匆走到下埕,对丈夫说:“咱们回家去!”田琯说:“急什么,还没吃饱哩。天色也不早了,明天走吧!”她不听,拉起丈夫就走。
满厅宾客见田琯两夫妻突然不吃酒菜要回家,都议论纷纷,弄得林公也不好收场。大嫂看了,赶紧迫出劝解,田琯妻说:“阿琯家贫,好歹是我的丈夫、林家的女婿。今日阿爸这样刻薄他,我无面皮呆在娘家。日后,我二人若做乞丐也不来林家门口讨吃”。大嫂说:“三姑,消消气。阿公做得不对,我们小辈的不要计较,不然会给众人笑话。三姑、姑丈,还是进去吧!”田琯妻子说:“决不,要我们再进林家门,万万不能!”大嫂见三姑主意已定,无法留住,就叫婢女把准备好的一包点心,送给她说:“三姑,给你们在路上吃。”她看见大嫂情意好就收下,同田琯头也不回大步走去。
破庙过夜心头光
话说,田琯夫妻去丈人家拜寿,受了一肚子气跑回家,林氏越想越气,一路上还在骂丈夫:“你这不中用的人,我都气饱了,你还吃得有味有素(有味有素:津津有味。大田方言.),亏你敢做人!竟然同轿夫杂工同桌吃酒,不怕别人笑。阿爸看轻你,客人鄙笑你,你也不争一口气,比狗屎都更不值钱,你呀,一辈子不会出头!”田琯听了不回一句。
二人走到六保岬,天就暗了。只见岬头有一座小庙,只好进庙过夜。田琯心头宽,走路又辛苦,不久就呼呼睡去了。林氏恨阿爸绝情,又碰上当地佛公做醮(做醮:民间请菩萨,祈求平安好年成的迷信活动。田方言。念‘借’。)热闹,一直睡不着;朦胧间听见空中有呼叫声:“快领斋去噢!”庙里又象有人应声:“今晚兵备道大人在这里,我们不敢离开!”她睁眼看时,并没有看到什么。她看丈夫睡在身边,怕他受凉,就脱裙给他盖上(这句意思是;据民间迷信说法,女裙是污秽物。田琯被妻子盖上女裙,他身上的‘灵光’就遮住了。)。突然又听见庙里有人说话:“兵备道大人不在了,大家快去领裸分钱罗!”象是很多人走动声,向乡里方向跑去。林氏感到很惊奇,不明白“兵备道”是什么,就喊醒丈夫,问道:“什么叫做‘兵备道’?”田琯回答:“兵备道是大官的官名,问这做什么?你还不睡!”林氏心想:刚才鬼神的话,定是应在阿琯身上,他日后会做“兵备道”大官,那就有出头的日子了。想到这里,心头光亮,暗暗欢喜。再也睡不着,眼睁睁直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林氏叫阿琯在庙里等她,就一个人紧紧走回娘家,要与阿爸评道理,赌个输赢。一进家门就对阿爸说:“你那样看轻田琯,随意作弄他,你就看准我阿琯永远无出头日子吗?”阿爸说:“田琯那个小子是穷鬼乞丐命,我真后悔当初把你嫁给他,你又为什么要死跟他去受苦?”林氏讲:“我命不好,甘愿跟他去受苦。我相信他日后会出头做大官。你敢和我赌输赢吗?”阿爸气起来大声讲:“你田琯若能出头做大官回来,我石板铺路三十里给他走,拆去门头迎接田大官人。”林氏又说:“到那时候,你可不要反悔!”阿爸发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决不后悔!”林氏说:“你敢与我击掌定规吗”阿爸就真的与女儿拍了三巴掌。林氏这才转回小破庙,同阿琯一起回家。
石板铺路迎佳婿
回到家里,林氏就劝田琯说:“你若不能为我争口气,空白是个识字晓理的丁务君子(正直、忠诚的男子汉。”丁务“:男人或丈夫。大田方言)”!从今日起,屋里屋外的活件统统我来做,你专心读书,日后若能取得一官半职,才能洗去昨天的羞辱”。田琯果真用功苦读,学问大有长进。隆庆四年参加“乡试”,中了举人。第二年,刚好逢到京城辛未科“会试”,田琯准备上京赶考。会试日期快到了,乡里亲人都上门赠送路费,盼望他中状元回来,为田家增光彩。临行时,林氏拿出一块银元宝给田琯,说:“这十两银是我大嫂暗地送的,日子再艰苦我都没舍得拿出来用。今日你带去。一定要争个功名回来,才能报答我大嫂,也替我争一口气。”
田琯到了京城,果然文墨(文墨,文才,才华,学问.大田方言.)出众中了进士,并受委派江苏吴县知县,做了县官老爷。报子传来喜讯,田琯终于出头了,林氏欢喜得眼泪直流。消息传到三保,林家丈人公愁眉苦脸,怨自己不该与三女儿拍巴掌打赌,如今三婿郎中了进士做了官,不好反悔,算算三婿郎回家的日子不多久,赶紧雇来许多工匠开石铺路。起头石板四块并排铺路,兵马大轿可以通行。动工好多天了,铺不到十里路程。后来,石板不够,时间也来不及,就一条一条横着铺,还是铺得慢,又改为石板直铺,一条接一条铺;最后只好隔一丈直铺一条,草草了事。这时已花去大把钱财,林公想田家婿郎会谅情,不至于都不给丈人公面子,门头就没拆掉。
田琯回家后就派人去林家报讯,某日要来拜望丈人公。这一天,田琯的轿马、衙差、虎头牌、蜈蚣旗等等排成长长一大溜,鸣锣开道,十分威风。快到三保时,林氏夫人吩咐轿夫抬她先行。她见石板虽铺了,但大门还未拆去。来到大门口,就故意叫轿夫把轿子横在大门口,高声叫喊:“抬不进去?”林公赶紧走出来,见女儿存心刁难,心里暗骂:“贼女儿,大不孝,让你好走……”可又无奈何,只好叫人拆去门头。大嫂听到门口的吵闹声,知道是好强的三姑来了,赶忙出来劝说。再说,心胸宽阔,知书达理的田琯已下轿向岳父施礼,田琯夫人只是生父亲对自己丈夫的无理,并非真要拆父亲家的门头,于是作罢,高高兴兴回娘家。
开掘水圳谢嫂恩
且说,田琯夫人一边气阿爸欺侮田琯,一边又感谢大嫂深情。如今阿琯出头了,回到林家,再见大嫂时格外亲热,牵着大嫂的手说:“大嫂待我的恩情,我不晓得怎样报答你才好。”大嫂说:“三姑,讲哪里话来,至亲骨肉怎敢讲报答,现今咱林家吃穿不愁,除掉用水不怎么方便,其他就没什么了。”林氏记在心里,回家后就叫田琯开一条水圳,来满足大嫂的心愿。田琯派人测量水路,从永安西华坂开来一条约四里长、二尺多宽的水圳,直到林家厝边。水圳宽度刚好可放下一只簸箕,所以这条水圳就称为“簸箕圳”。这条三百多年前掘的水圳,至今清水长流;既方便了林家和附近的乡亲的生活用水,又灌溉了百亩好田。这一带百姓对开圳人至今感念不忘。
勤政爱民人人夸
万历二年(1574年),田琯调任浙江新昌县知县。田琯一到任,便体察民情,整顿吏治,革除时弊,使新昌民风焕然一新。孝行砩是新昌县最为重要的历史水利灌溉工程。据新昌县有关志书记载,孝行砩位于新昌县城东门外汉山脚,始建于南宋绍兴十二年(1142),可以引新昌江水经石演、张家庄至三溪砩,渠长5000余米,灌溉农田可达万亩以上。明代多次毁、修,因分水不均,管理不力,以致严重损毁,使灌区不断缩小,许多农田因此荒芜。田琯了解到孝行砩年旧失修,严重影响当地的农业生产发展后,立即组织修建。据《钱塘江志》载:“万历五年,新昌知县田琯募工重修,并捐俸置田10亩,供作管理岁修之用,使灌区农田悉成膏腴之地。”田琯为了保证水利灌溉工程的长期有效合理应用,他首先从根本上着手,制定均水法,革除“小民修渠,势家得水”之弊,保障了大多数民众的利益。他还捐出自己的部分奉禄购置10亩田作为“浚渠费”,使孝行砩有了正常的维护修养的经费。田琯为新昌百姓做了不少好事:他派典吏朱琳督工修筑县城西郊的后溪堤,杜绝水患;为方便百姓过渡,他在三溪渡口设置渡船等。万历七年,田琯为振兴新昌文教,组织编纂《新昌县志》。他特聘“淹贯经史,为文直抉理奥,声名重一时”的著名学者吕继儒参加编修邑志,修成“世称良史”的《新昌县志》十三卷。田琯调离新昌时,新昌百姓感激田琯为他们所作的好事,特在城中为田琯画像立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