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锯子锯肉般的阴影·疼痛难忍
一家人坐在车上,走向南京,好不劳累。即使是非常劳累,田侯虎也在车上黑着脸,对白玉仙说的任何话,都爱理不理。就是女儿与他说话,他也显示出极不耐烦。甚至,女儿与他说话说多了,他都嫌吵着他了,给了女儿一巴掌。
白玉仙很不服气他给女儿这一巴掌的:“女儿又没惹着你,你凭什么打她一巴掌?”
内心极不耐烦的田侯虎:“我再打他几巴掌又怎么着?她是我的女儿,我想打就要打。”
白玉仙气愤地说:“那你打死她好了。无聊!”
白玉仙知道,现在的田侯虎再也不可能像过去那样,在她和女儿的面前总是笑嘻嘻的了。根本的原因,就是在于他知道了她与总督的事。这一点,她知道自己是有错的。虽然田侯虎因为下棋经常不在家,特别是她需要帮助时候他不在家,才导致了她的情倾任总督,田侯虎是有根本责任的。但是她想,不管怎么样,一个女人背着自己的男人与另外一个男人胡搞,总是不对的,自己最理亏。
白玉仙一路小心翼翼,总是想进行弥补,希望某一时刻,感动田侯虎,让他不记前嫌。
这一日,来到了一个风光秀丽的小镇。江南的小镇就是如画:四处都是水乡,河上长满了柳树,风一吹,万千袅娜;小桥、流水,往来的船只;看着这一切,让人仿佛画中。
在江边一家渔庄前,几面介绍特色鱼的布旗在风中一起一伏,白玉仙建议停车,下来吃鱼。田侯虎看看中午了,点点头。
下了车后,白玉仙显得有些兴奋。她要了一间好房,安排田侯虎和女儿坐下,她亲自去掌柜那点菜。她说:“掌柜的,你这的鱼真的很有名气?”
掌柜:“夫人,你看看我这气派的店面,就知道我这的名气与人气了。”
“那好,你把你们这的当家菜,红烧的鱼来一个,清蒸的来一个,油炸的来一个,汤的来一个。”
“夫人,不是我小看你们,这可要些银两。四道菜下来,一个知县一个月的俸禄,可就没有了。”
白玉仙拿出一锭银子:“这是定金。”
掌柜一看,知道遇见了财神爷:“什么定金,就这,我还得找你许多银子回来呢。”
“那好,菜弄得最好,还要打两斤最好的花雕老酒。”
“夫人你放心,我保证让你一百个满意。”
白玉仙安排妥当,走了进来。她脸上挂着微笑,希望今天能让田侯虎快乐起来,让今天是忘记过去快乐未来的起点。
过了没有多久,四道当家的菜端了进来,这是淮菜中几道最精美的鱼,用的鱼和料,都是一流的。当鱼端进来的时候,满屋飘香。女儿高兴起来,拍手叫着,先用手抓了一块吃。
白玉仙打开花雕,顿时满桌子飘香。
白玉仙:“孩子他爸,好长时间没吃过一顿饱饭了。今天我们破费吃一顿好的,我今天也舍命陪君子,陪你喝两斤。”
田侯虎也被酒香鱼香所迷:“好。”
白玉仙给他倒上,自己也倒上:“我先敬你一大杯,我们干了。”
田侯虎回应:“好,干了。”
几杯下来,田侯虎吃得高兴。这时,不提妨白玉仙说了一句不应该说的话。她说:“夫君,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有些地方,我对不起你。请你彻底原谅我,我们一家人今后好好过下去。”
其实有些事,无声胜有声。人一生有时还是需要活在诗意中的,一切在想像中完成。白玉仙这一句,太直接,让田侯虎一下记起了她和总督大人在床上的那一幕。顿时,他内心全是痛苦,涌起对白玉仙的万般厌恶。想着能吃到这么好的酒菜,全是因为总督大人赏了她不少金银珠宝。那么此时他吃的,应该是妻子的卖身钱。这菜根本上说,非常肮脏。想到这里,他实在不能忍受,不能呼吸,内心有刀刺般痛。他无由地狂叫一声,顺手一扫,将桌上的好酒好菜,全扫在了地上。
女儿吓哭了起来。
白玉仙也呆了:“吃得好好的,你这是怎么了?”
“我们一家人能好好过下去吗?我们是吃这种山珍海味的人家吗?我们有这些钱吗?”他总要找个理由。
“我有这钱。”
田侯虎一听,气冲脑海,大吼了一句:“你有钱?!你有钱也是总督大人给你的。这钱干净么?这是你卖X的钱。用这些钱买的酒菜,它就是再好,我吃下去也是恶心的。”
白玉仙一听,眼泪一下滚了出来。
田侯虎说完,不管白玉仙母女,甩手从屋里走了出去。
他沿着江岸,朝前走下去。
他边走,边后悔,后悔不应该在孩子面前,对白玉仙这样。白玉仙再不对,但是一切也过去了,何况她今天全是好意。按照事情发生后他的想法,他是不要她的,只带孩子走。但是孩子一旦没了妈妈,一切都是不可想像的。白玉仙再不对,也是孩子的妈,她在照料你田家的后代时,付出了艰辛的努力。大头儿子的死去,你田侯虎肯定没有白玉仙更伤心!
想到这里,他心一软。
更何况,白玉仙所以和总督大人在一起,他感觉自己也有责任,他对她关心不够。女人所以背着自己的男人在外找汉,那是她的确没有得到男人的疼爱,她有非常深的不满足,这,是作丈夫的不对。如果自己的男人非常疼爱她,把她捧在手心当个宝,顶在心尖尖上,她就会成为贞妇,宁死也不会跟任何男人的。女人自古比男人对爱情忠贞,而男人恰恰是在这事上,是混蛋,喜欢滥交,是他妈的烂流氓。
想到这里,他觉得是自己不对了。人家说,会怪人的,怪自己;不会怪人的,怪别人。一个人一旦习惯了怪别人,天下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让他满意,他也就会永远生活在不满意中,生活在不快乐中了。他感觉自己要更多的责怪自己。他决定忘记总督大人,真心对白玉仙好。
当他走回鱼庄的时候,车子并没有像他的想像那样,白玉仙已经弃他而去了。车子还停在那里,停着在等他。他上了车,摸了摸女儿的脸。车夫将马车赶了起来,继续朝南京走去。
在车里,白玉仙抱着女儿,眼睛红红的。
他说:“是我的错。对不起!”
白玉仙不吱声。
“夫人,我向你保证,以后我保证不再提总督大人的名字了,我要让过去一切的不快,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
白玉仙点点头。
“我想让我们的生活从头开始,重新找回我们过去贫困但却是非常快乐的时光,好吗?”
白玉仙眼泪一下滚了出来:“嗯!”
“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嗯,我相信!”
天黑的时候,白玉仙建议找一家好的客栈休息一下,好好洗个热水澡,享受一下。流浪的日子真的比不得安定的生活,安定生活随便的洗澡,都成了流浪者的奢侈。
田侯虎:“好。”
车夫在楼下的房子里去了,白玉仙一家人,上了二楼。这里的一间房子里面,却有两间房,一张大床,一张小床,显然是专门为有钱的富人设计的客房。白玉仙将孩子哄睡以后,在木桶里坐了近半个时辰,非常舒服地洗了一个澡。
白玉仙洗后,并没有走向大床,和女儿睡在一起,而是走到了田侯虎睡的小床。黑中,她在小床边坐了下来。
田侯虎知道,她今天晚上是想和他好一下。
于是他在床上挪了挪,让出一半。白玉仙趁机钻进了他的被窝。
田侯虎记不起他们什么时候做过夫妻之事了,也许是很久前的事了。他奇怪他现在不能像他在昭化那样,对白玉仙的肉体很着迷很疯狂。在江城武昌的时候,他因为迷于象棋,他与白玉仙做这事,也很少。
白玉仙睡在他旁边,并没有主动,而是静静地睡在他的身边。如果是在过去,她可能对田侯虎采取主动,手早就袭击他的身体了。自从与总督大人有了那事以后,她知道,她是不能主动的。否则,田侯虎真会认为她这个女人本质上是淫荡的了,那才会败尽他的兴。
倒是田侯虎闻着她身上的女人之香,来了兴趣。慢慢地他用一只手,从她的腰上,滑向她的屁股。她的屁股真的非常光滑圆润,她的屁股很美,不大不小,增之一厘嫌肥,减之一厘嫌瘦,可以说是天下极品的美臀也。过去他看着她的屁股,总有想咬的感觉。
白玉仙被他抚得开始呻吟。
白玉仙一呻吟,他更兴奋了,他的手在她的身上狂乱起来。这女人,经过其他男人的偷盗,田侯虎抚起来,竟然有种陌生而新奇的感觉。噫,这家伙,还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吗?
两人在床上扭动起来。
田侯虎终于把他和白玉仙剥得赤条条的,他趴在了白玉仙的身上。他急不可奈地进入了她的身体。
一种让田侯虎大感意外的事,出现了。
田侯虎一想到他趴在身上做白玉仙,与总督大人趴在白玉仙差不多,两人到底谁棒谁不棒,也许他在她心里还不如总督棒,他内心就产生了一种厌恶感。他感觉总督大人是一个很脏的人,那混蛋这一辈子不知道在多少女人身上趴过,得过多少性病。而他,从开始到现在都只趴过白玉仙一个人。他与总督相比,一个仿佛如沾满臭屎的木棍,而他却是干净的修竹!
他感觉的总督的脏,让她对白玉仙的火焰迅速地熄了下去。其结果就是,他一下失去了力道,就像失去气体的柱形气球一下瘪萎了。他失败地从白玉仙身上翻了下来。
她问:“怎么了?刚才还是好好的。”
“我也不知道。”
“也许是累了。好好休息一下,一会儿就会好的。”
“嗯。”
可惜的是,田侯虎和白玉仙等了它近两个时辰,它还是软软的不争气,没有任何反应,仿佛用一根牛绳子,也把这头雄健的公牛拉不出来。白玉仙用手帮助他,它还是不行!对着还在那用力的白玉仙,田侯虎一下火起来:“别费力了,我估计它是不起作用了。”
“为什么?”
田侯虎冲口而出:“进去还是好好的,可是我一想到总督那王八在你身上怎么乱来,它一下就不行了。”
“你说过不再说总督大人的。”
“他搞过你,我不说他能行吗?”
白玉仙一下哭了起来“你不是说忘记一切,重头再来么?”
田侯虎一下掀开被子,将她推了下去:“忘记一切?要是你看见我与其他的女人在床上胡搞,你能不能说重头再来就一下子重头再来?”
白玉仙一直坐在床下暗泣,低低道:“这日子怎么过!这日子怎么过!”
田侯虎像是没有听见,没有下去拉她。他只想睡,不过,他却睡不着。
许久,白玉仙才站了起来,往女儿的床边走。
田侯虎在黑夜里睡不着。他恨自己说过不再提总督,却总是要提。而这一提出来,对白玉仙和他,都是巨大的伤害。一提出来,一切重头再来的话,就成了空话。
他想,能不能在心里彻底粉碎总督?把总督像个鸡蛋狠狠抛出体外,砸在石头上,让总督彻底完蛋?
他真希望如此。但是他也知道,这不太可能。说真的,白天,过去他脑子里天天出现的是棋路。现在,他脑子里没有了一条棋路,总是总督大人在床上与白玉仙淫乱的场面。这刺激他的疯狂场面,他想挥之而去,也挥之不去。
这种事一旦出现了,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灾难。
第二天早晨,他再次对白玉仙道歉,说他的不是,说他以后保证不再提总督大人了,白玉仙也相信了他。
结果,没等到晚上,他再次从嘴中说出总督大人,两人大吵了一架,还差点动起手脚来。
白玉仙哭道:“这日子怎么过。”
他呆在一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长叹。他恨自己的心痛,恨厄运。
二十六 棋局禁忌·醒对危境
田侯虎一家人一路烦烦恼恼地到达了南京城。
好个南京城,一看那高大雄伟的城墙护着全城,便知道这绝对是帝王经营的地方。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定都于此,至朱棣迁都北京前,有五十年左右时间,都是大明的京城。
田侯虎一家人坐在车上,沿太平门进入南京城。七拐八转之后,在鸡笼山下的一家客车栈里,租了一间房子,暂时住下。
住下半月后,一位胖胖的管家找着了他们:“请问你就是田侯虎先生吗?”
田侯虎说:“是。”
“我家老爷对田侯虎先生十分仰慕,请你到府上一叙。”
田侯虎心里本能地产生一种敌对的情绪,他现在只想和家人在一起,不想与任何人来往。不过他又想,这段时间真是太烦恼了,不如去看看,当散散心。如果是自己不喜欢的人,立即就转身回来。
田侯虎就坐上管家带来的轿子,随管家而去。
列位看官,此时的南京,不是大明朝的首都,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朱元璋定都南京之后,不立自己的儿子作太子,反立自己的孙子作太子,这就是后来的建文帝。朱棣在北京作燕王,手下有大批猛将谋士,好生了得。朱棣在北京对蒙古人的作战中,屡立奇功,绝对是护国重臣。个人的能力,更是在皇室中无二。所以孱弱的建文帝执政不久,惧怕朱棣这样的诸侯拥有重兵,他日夺权,决定削藩。朱棣是那种任建文帝鱼肉的人么?于是他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从北京向南京杀来。几仗下来,建文帝大败,最后不得不失踪(传说是在一场计划的大火中,从朱元璋事先为他准备好的地道中逃出皇宫,传言后来他当了和尚终了一生)。朱棣杀进南京当了皇帝,历史上称其为明成祖。
明成祖很不乐意在南京当皇帝,他借口“天子守国门”,要把帝都迁到北京去。那可是他起家的地方,也是在全国最具战略地位的地方。反对的人非常之多,说南京虎踞龙盘者有之,说迁都耗费国财有之,但朱棣一意孤行,坚决迁都北京。在北京修建了十几年的紫禁城后,朱棣于1421年正式迁都北京。可惜,他迁都北京3年后,就病逝于征讨蒙古人的征途中了。
从那时到田侯虎进入南京,南京不是明朝都城,已经有近二百年的历史。
南京城虽然不再是大明朝的首都,但是南京城里还有许多明朝的中央机构,只不过这些机构是极清贫的衙门,管理着一些不太重要的事务。如果皇帝把人从北京派到南京来做官,大家都知道这相当于“发配”。
这并不影响南京城商业的发达。田侯虎一路走去,看见南京的街头,这积累了大明朝一百多年底蕴的昔日京城里,十分繁华。
在成贤街上一处非常高大的宅门前,管家让停了轿子。田侯虎下来后,管家请他进去。田侯虎看见米芾体奔放的“钱府”两字,巨大而金碧辉煌。
田侯虎走进门来,随管家东转西转,也不知道转过了多少门,多少天井,多少花园。他觉得,这与任总督的府第相比,总督府简直只能算是一个小小的院落!
他已经走累了的时候,才被管家领到一个大堂里。一个面容白净,五绺胡须,一身儒雅之气的中年人,早在那里等候。
管家:“老爷,田侯虎先生到了。”
钱爷对田侯虎重重施了一礼:“久闻先生在象棋界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幸会!幸会!”
管家对田侯虎说:“这就是我家老爷。”田侯虎点点头。然后,管家退了出去。
钱爷给田侯虎亲自奉上茶后,对他说:“你肯定会奇怪,你我素不相识,我请你来做什么?”
“这正是我想请教的地方。”
“久闻先生大名,先败麻明月,再败诸葛春秋,是我大明朝罕见的象棋天才。所以我想留先生在我府里,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听说你一直在搜集棋谱,你就搜集棋谱。我每月给先生十五石粮食,当作家用,不知够否?”
如果说天上有掉馅饼的事的话,田侯虎在自己的人生中,已经是第二次遇见了。他说:“我不明白你这样做的理由。你有什么企图?”
钱爷呵呵一笑:“我没有任何企图。你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好,我大慨给你讲讲我的家世。”
江浙出世家,钱爷的一家,在这南京城里,可以说是旺族,已经兴盛了四百余年。最先的祖先是进士出身,后来以诗书传家,能读书则入仕,不能读书,则经商。所以这个家族,四百余年,出了九个进士,正一品两人,正二品一人,正三品三人,从三品三人。有所成就的商人,就更多了。因为始终以诗书传家,看重的是诗书而不是钱财,处事低调,这几百年,把个家族的基业,在代代努力之下,弄得越来越厚实,不说是天下第一富,至少是江南几大富翁之一。
到了钱爷这里,他喜欢著书立说,其实他是暗地里在学明成祖朱棣。因为朱棣在位时,用了奇才解缙,编著了集古代精华书集于一体的《永乐大典》。一百多年过去,多少了不起的人成为泥土,而这部《永乐大典》,却滋养了一代又一代的华夏人。因此钱爷用他的钱,一直在办一件事,那就是将天下的奇才,尽可能地找到他这里来,他拿钱养着,让他们编著他们那个领域的书。奇才才能有奇书呵!解缙在编《永乐大典》时,将许多民间的奇书不收,钱爷觉得可惜。他想收尽天下一切奇才的书。因为天下早就流传着田侯虎在编天下象棋奇谱《兰石棋谱》,广搜天下名局,以传后人。这就是钱爷派人四处找他,请他到府的原因。
田侯虎听了钱爷的介绍,摇摇头,表示不能同意。
钱爷急道:“我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不是,你是对的。你对我的好心,我也非常感谢。”
“那你为什么不同意?”
“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每月十五石已经非常不少了,相当于两个县太爷的俸禄,我问问我自己,我值两个县太爷么?”
“你是无价的。”
“俗话说,吃了人家的嘴软。我怕你这么养着我,你最终会让我做什么我不喜欢做的事。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终免不了是一条狗的角色,可我不喜欢当狗,只喜欢四处流浪去下棋。所以,我不能答应你。”他无法忘记齐世子骂过的话。
“你只做你喜欢的事,我保证不会让你做任何事。我府里现在已经有一百多位像你这样的奇才,我从没强迫他们做任何事,他们都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一百多位?我不太相信。”
“这样,你先在我府里住下,我给你拔三间房子。你觉得舒服,就住下去;如果你觉得在我这里有任何不舒服,可以立即走人。”
“但是我真的喜欢流浪天下,四处去找人下棋。”
“你住在我这里,让夫人孩子有个安身之所,然后你仍然可以四处游历去下棋,去搜集你的棋谱呀!”
田侯虎听钱爷这么说,真是找不到任何拒绝他的理由。这个钱爷,分明就是古代孟尝君似的人物。难得!难得!
田侯虎答应了他。他答应他的主要理由,是他也真的想为白玉仙母女找个安定的地方。
第二天,田侯虎被管家接进了钱爷,住进了西院,给了他三间半房子。半间是厨房,一间卧室,一间客厅,一间为田侯虎研究棋谱的书室。
白玉仙见了这般光景,心中十分欢喜。她把田侯虎过去对她的一切让她伤心让她痛苦让她蒙羞的事,全忘记了,沉浸在新家的快乐中。
田侯虎待安排妥了,走出去转了一圈,发现这西院有数百间房子,大多住的是奇人异士。他们在此研究,在此编书。有的是将自己孤独地关在房子里,有的则是几人围坐在一起,饮酒作乐,呵呵说笑,好不快乐。田侯虎知道,这可是天下奇才的乐园!钱爷这个人,真的不简单!
每一个月,钱爷让人送来二十石粮食的银两,这可比原来说的十五石多多了,相当于三个县太爷的俸禄。田侯虎去问钱爷,才知道多余的,是让他四处去找象棋高手过招的盘缠。田侯虎在内心有些感动,对钱爷真是十分感激。
他整理了过去的六十多局棋谱,感觉到很有份量,其中有些是他在实战中发现的珍谱,整体价值比他读过的所有古棋谱都高。
他很有些成就感。决心一定要把这条路走下去!
一个月后,一个手执羽扇头带方巾的白衣秀士,站在他的门外。白衣秀士问:“请问阁下是田侯虎先生吗?”
“是。你是?”
“都说天下象棋北孔南麻。其实,我对孔天弈麻明月倒不在意,但是我对你的棋,却十分佩服。”
“过奖了。我自愧不如北孔南麻,你却为什么对我感兴趣?”
“民间流传着许多你与人对局的棋谱,我看过许多。你在棋中体现出来的天才想像与创造力,冒险的勇气,危局中顽强的精神,我很佩服。”
田侯虎心里很是舒服:“那么先生也是高人了。可以知道你的姓名吗?”
“我的姓名一点也不重要。而且说出我的姓名,也没什么意义。我不是代表我一个人来找你的,我代表的是一个群体。”
田侯虎想了想,不太明白:“哦?是吗?我能让很多人欣赏?我真是太荣幸了!”
“先生肯赏脸与我对弈一局吗?”
“与天下高手对局,本来就是我的追求。先生既然是此道高人,我当然不会错过向先生请教的机会。先生,请。”
田侯虎请白衣秀士进他的书房,白衣秀士走了进去。两人在棋局前坐定。谁也不肯走先,通过猜先,白衣秀士执红先行。
白衣秀士拱了一个边兵。
这是招气人的棋。通常地进,拱边兵,没有任何意义,这是让先的棋,我走先,拱一个无意义的边兵,等于把先让给你了。因为,拱一个边兵,实在不可能谋划出一个智慧含量极高的棋局。拿什么作比喻呢?比喻在峨眉山的金顶上看风景,最先到达的,是可以坐在最好的位置上看风景,结果,他一屁股坐在了位置最差的地方,头要拧痛了才能看一点点风景。
田侯虎一笑,将绿“将”向上坐出一步后,再坐了一步。
白衣秀士一看,也气。这等于说,田侯虎不但不要他让的先,将“将”坐了两下上来,等于是还了他的先再让了他先。
白衣秀士想了许久,没有架中炮,而是再走出一步怪异之着,车1进1。这等于说,他要让田侯虎白打一马。
田侯虎当然不打马,再施怪手……
一局不按常规,非常怪异的棋,展开了!
两人争着让先,应该吃的不吃,外行看来,这棋下得连小孩都不如。但是,他们在走了十余步后,两人已经形成了精妙的布局。两人暗中较力的是什么?当然是在布局上体现出的象棋修养,这才是高人之间一较高低的东西呵。
这盘布局真的精妙,以致让田侯虎知道,还从没下出如此的好局。这当然是对方棋力极高的原因。棋就是这样,一个高高手,遇见下臭棋的,他因为觉得无趣,可能比对方还下得臭;如果他遇见的是一个高高手,因为兴奋,他可能超水平发挥,下出罕见的名局。
该下第三十二手的时候,田侯虎的马被困。这时,有两种选择。一是马跳出去,可以跃过对方的河岸。但是对方的河岸防守太严,且马能去的地方,兵力雄厚,这样免不了一阵激烈的攻杀,那是相当消耗精力的棋。他对总督与白玉仙在床上的事,总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天天甚至时时都在痛苦中,所以,他太疲倦,实在不想攻杀。
于是他选择了作为一个大明朝数一数二的象棋高手不应该下的棋,走了一手每一个棋手都应该禁忌的棋——归心马。
白衣秀士一看他走了归心马,一惊,认真地研究起他这步棋来。
对方禁忌的棋,相当于对方白让你吃一个子,甚至更惨。而一个高手,永远也不会让你占这么大的便宜的。惟一的解释,对方可能有什么置人于死地的阴谋。
列位看官,这象棋是有方法的,许多禁忌,不能走。如果走了,你付出的代价就是一步错,步步错,最后输棋。
象棋中有哪些禁忌?
这归心马是一种禁忌。它的最大恶果,就是让守护大帅的士,不能活动,容易成为对方的攻击点。对方杀来一刀,活的生命总可以闪一下。归心马让大帅在对方的刀砍来时,闪都不能闪,只能干瞪眼让对方杀死。
马逢边必死,这也是一种禁忌。逢边的马,容易为车控制。即使你可以用其他的子来保这边马,对方聚子攻击,多丢一子,是必然的事。
单马不能深入敌人重地,这也是一种禁忌。就像一个人,你再英雄,掉入了十个敌人甚至百个敌人的包围中,你是逃不掉的。所以孤军深入敌人重地的马,步伐极小的马,在敌人的重兵包围下,只能吞掉对方的一士、一象、一兵,光荣阵亡。这当然是极不划算的,败局也许由此注定。
子不能停险地。许多自以为艺高人胆大的棋手,常将大子停在险地上,比如停在塞心的象口上,拐了腿的马上,或者对方可以打闷宫的一箭双雕的位置上,等等,这很容易成为对方攻击的突破口。对方开展缠绕战术,走与此无关的棋,最后你才会发现,对方攻击的就是你这停在险地的棋。你走忘记了,停在险地的棋可能就被吃了。或者你要救停在险地的棋,先手变成了后手,后手变成了臭手。
子不能无根。好的棋手下棋,总是子子有根,子子呼应,首尾相顾,环环相连。如果某子无根,也是处于进退自如的境地。如果某子孤立存在,并且无根,这就是巨大的毛病,会受到对手猛烈的攻击。擒住无根子,就相当于胜利。
两子不能被一子所牵。如单车牵制对方的车、马或者车、炮,如“丝线牵牛”中的一炮牵制对方的马、车等。这个道理很简单,比如人有四条胳臂,你用一条胳臂控制了对方两条胳臂,你用余下的三条胳臂对付他另外的两条胳臂,两条胳臂显然是敌不过三条的。
不放炮归家。通常,一车残士、象对对方的一车一炮,如果对方的炮在自己这一方,还没有回到它的家的时候,以车挡炮,不放炮归家,对方虽有一车一炮,实际上也相当于仅有一车,可以和棋。如果放炮归家,必败无疑。这样的禁忌永远是犯不得的。
三步不动车,也是下棋的一大禁忌。通常,十步之内大子必须全部出动,占据棋盘有利位置,为后面的攻防做好准备。如果五步不动车,是笨;十步不动车,那就是蠢和傻了。
无事不拱当头兵。当头兵的价值非常巨大,因为它离对方的象最近,只有四步棋,所以棋经中有破象必用当头兵的说法。当头兵拱过河,相当于半匹马;拱到卒线,相当于完整的马;破象成功,相当于车的威力!轻易地拱当头兵,使之被对方吃掉,发挥不了当头兵的巨大威力,使自己的帅面暴露,也是下棋的一大禁忌。
象心不能被对方子填塞。这容易为对手制造多种攻击的手段,或破士,或破相,招致败局。
等等,等等!
象棋的种种禁忌,对于倾心象棋的人来说,显然是启蒙之术。对于一个高手来讲,下一千局棋,可能都不会犯一种禁忌。白衣秀士认真研究的原因,正是田侯虎犯了绝对不能犯的错误。可是白衣秀士研究了半天,也看不出这步归心马有任何奥妙,最多就是可以增强防守力,但他的呆士也就成了攻击的目标。
白衣秀士在内心下了决心,选择了对他归心马的进攻。
田侯虎为了不让呆士被白衣秀士车后的炮打掉,只得跃马离开归心,竟然回到了象口上。这一巨大的缓手,打破了棋面的均势,白衣秀士得到了优势,并且一步一步地,组织成功了强大的进攻。
白衣秀士的棋非常简洁,不玩花枪。他选择了强硬的兑子战术,他在进攻中迫使田侯虎兑子。当局势简化下来后,白衣秀士车炮两兵对田侯虎的车炮,白衣秀士硬生生多了两兵,还有一个是中兵。这局棋,是守不和的。
果然,十几步后,白衣秀士果断舍兵破士,田侯虎认输。
棋下完,田侯虎对还坐在那想棋的白衣秀士道:“你赢了!”
白衣秀士说:“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什么?”
“归心马是象棋的一大禁忌,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显然,这是不合棋法的。”
“是吗?归心马也有妙处。凡事有利必有害,反之亦然。只是你棋的功力太雄厚,我这归心马的妙处,没法施展。”
“其实你完全可以选择跃马过河,与我周旋。你的马过河后,双方将会发生激烈战斗。你过去的棋风,不是喜欢激烈战斗么?而你在激烈战斗中,总有新招,容易占据上风。但是你今天为什么不进行这种选择?所以我不明白。”
“近两个月我感觉非常疲倦,我心很累。”
“嗯,应该是这样。显然,我乘你之危了。我的状态好,你的状态不好。所以,我今天这局棋并没有赢你。”
“你赢了。”
“我们的棋,在伯仲之间。希望在你状态好的时候,我们能再次相会。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他望着白衣秀士远去,心中竟然无喜无忧。如果是在他发现总督与白玉仙的事以前,他会很在乎今天的输棋。当然,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也未必会输这局棋。现在,他对这局棋的输赢,一点也没了兴趣。
因为,内心那样伤痛,他觉得连活人的兴趣都没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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